雷厉风行的杜老果然在第二天一早踏着晨光赶过来,胡子拉碴,满眼血丝,显然一夜都没睡好。
店门还没开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人呢?”杜老见到张倩说的第一句话。
“在后院呢,芳芳......”
话没说完,面前的老人健步如飞消失在门后,一点儿看不出已经六十二了。
张倩摇摇头,不打算管了,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老太太嘴巴太紧,啥也问不出来,不如来个最直接的。
却不知,后院里,杜老远远看到佝偻着背晾晒毛巾的短发背影时,步子狠狠地一顿,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大辫子呢?
头发居然比他还短,肉眼可见的全是白发。
杜老握紧了拳,一时不敢上前,只在原地站着,眼睛却还死死地定在那人的背影上。
老太太毫无察觉,三个年轻人都去前面做事了,阿龙被隔壁院子的小猫勾搭跑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一个人待着挺自在......
然而总有转身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老太太就对上十米开外的那双忐忑热切又惊疑不定的眼睛里。
杜老看见了老太太的正脸,险些不敢认,轮廓还是那个轮廓,眼眉还是那个眼眉,跟记忆里的大辫子姑娘重合了四五成,酒窝却是再也寻不见,脸上都是刀劈斧凿般的深深丘壑,填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老太太木然地看着他,不说话,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全然陌生。
杜老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痛得脸色发白。
“你是巧芬!”他肯定地说,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老太太抬眼看了他一下,不做声。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杜平啊,杜家的狗娃子!”
噗......张倩修为精进以后听力好得不像话,即使没刻意留神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狗娃子”这么接地气的小名,雷得她外焦里嫩,一口茶愣是没憋住喷了,惹来万芳芳嫌弃的小眼神,她啥也没听见。
“这么大个人了喝茶还能呛到,又没人和你抢,慢点喝嘛!”
“是是是,我慢点喝!”张倩也不解释。
后院那加起来一百多的俩人还是遥遥站着,谁也没靠近,一个急切,一个漠然。
“你倒是说句话啊!”杜老有点气自己,念了这么多年,偏偏再不敢往前走几步。
王巧芬嘴紧紧抿着,死倔死倔地就是不出声。
杜老半夜里就憋着一口气赶路,此时全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身子晃了晃,有点头晕,赶紧踉跄了几步走到桌边坐下。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越发惨白的脸色,转身去厨房端了一杯水,家用的水缸里张倩常常会兑一些灵泉,烧水做饭都用得着。
杜老接过这杯热茶,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儿。
后院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一团小小的白影钻进来,直奔王巧芬过来,全身的白毛都在随风飘舞,更像个拖把了......
老太太这才有了笑模样,弯腰蹲下去,正好搂住扑上来的阿龙,“你回来啦!”
阿龙汪汪回应,伸出舌头欢快地舔主人,逗得她哈哈笑,跟刚才判若两人。
杜老此刻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嘴边的酒窝,一如年轻时那么醉人。
看她这样子,想必嫁人之后过得不好,也是他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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