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庸人始龀幼不觉
“你看,你该停止你那没有意义的幻想,接受现实。”面前的少年叉着腰,气鼓鼓的说。
“我知道,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我已经接受了。”庄掩抑回以无奈的笑,“我们都活在现实里不是吗,我从没有一刻是活在梦里的。”
少年叫刘子昂,是他的好友。
“要我说,你啊……”刘子昂指着庄掩抑,可当他看到庄掩抑那双眼睛湿润到几乎要泛起泪光……他停嘴了,“你的成绩在退步,这是最后的期限。”
庄掩抑兀自叹了口气。
刘子昂扭头看向教室的窗外,眼神闪躲了下,随后将一本书塞进庄掩抑的怀里,庄掩抑诧异的看向他,刘子昂气笑道:“怎么了,我们的大幻想家,虽然不是你的那本,但也是我去书店淘来你那版本《此生》了,也是四五十年前的老古董,市场上可不少见……”
庄掩抑手在书的封面上摩挲,感受着书厚实的重力,听到刘子昂的话后惊慌道:“不行,我不能收……”
说着,把书往刘子昂怀里推。
刘子昂捂着耳朵,跑了,跨出班级门的时候还说:“不听不听,类似金钱的亏欠会改变友谊什么的早就听腻了。”
“……”
庄掩抑呆立在原地,回想起自己那本被没收的《此生》,又看了看手里这本保管的算是完整的《此生》,封面上看得出与他那本有些想像。
封面上,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甚至说的上算是奇特的男子靠在树干上瞭望远方。
瞭望什么不知道,庄掩抑想这男子必定不是寻云本人,因为在他的审美里,寻云算不上丑。
不过又怎么样啊,不是我的那本……
庄掩抑又哭了。
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
他觉得他那本书这辈子都难再拿回来了。
那是那个人送给他的书。
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书的封面上,庄掩抑心里又有些温暖,他觉得他本人不该哭,刘子昂一定是花了很长时间去找这种版面的书,他又该有什么不满呢。
但他就是想哭,既是感动又是谴责。
谴责自己的脆弱,感动挚友的一举。
可那没什么,他已经把书上的诗都背下来了……不是吗。
把那几首诗补上去就行……
庄掩抑抹干眼泪,吸了吸鼻涕,坐在长凳上,从书页中抽出一支硬笔,在《此生》的空页上留下了深黑的字迹。
他写的第一首也是他最喜欢的那几首诗之一。
写着写着,他感到疲倦了,睡在了桌子上。
那节课是体育课。
老师和同学都没发现班级里少了一个人。
他依稀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回到那个不用上学的年纪,他开始怀念了……
他是幸运的,没有人告诉他前路坎坷,生活没有对他展示太多恶意。
在他面前的,都是纯粹的,干净的,没有被大人们加工过的现实,他自由,他也乐得如此,适应了如此活着。
同时他也是悲惨的,他的家人未在他的童年留下太多痕迹,让这个孩子在起步就落后其他孩子一大截。
他在竞争中步步落后,他发现四周的环境变化了,在消失了。
他却无能为力……
“适者生存”,从来如此。
这世道不允许他这么一个空想主义者在那里凭借动物的本能变化喜怒,所以他必须适应。
他在初中才交了朋友,这让他窥见第一缕希望。
而在他小学时光里,尽是阴霾。
委屈无用,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习惯竞争,学会撒谎,学会虚伪。比如欺骗老师我写完作业啦,比如虚伪的答应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
这只是最小最微薄的开端,实际上,庄掩抑本人心里不想这么做。
只是在小学领导例行检查时回答真心话的后果历历在目,庄掩抑不能任性。
正常人活着就很累了,就不能乱给自己找麻烦。
因为这世界麻烦太多,谁也惹不起。
人生短暂,只能守护一颗初心,其余皆可抛。
接下来的路,就不能再把这颗心丢了……
这些话庄掩抑跌跌撞撞的践行,这些道理通过现实铭刻于血肉。
梦中,他又回到那个没有忧愁的日子。
……
……
记忆总被人晕上一层昏黄,不断提醒看的人此般诸事已成过往,还需回首向前。
莫陆离与江穗白站在庄掩抑家乡那条狭窄的小路上,面前是长长的送葬队,像蛇一样吐着信子,摇摆着躯干朝前行进。
白纱盖过头,亲属哭干泪,胸前挂上白花的跟在送葬队后,严肃悲寂。
小孩子被拉回房,庄掩抑也不例外。
但他想再见他一面。
那个老人……
过去太长,记不得多少情感。
感恩太多,不能回报多少。
……
……
前几天,他还躺在火炕上,撑开一条眼缝,悲哀瞧着我,眼中血丝被湿润透烂了,一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忽然很惊慌,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临死之人如此悲伤,他浑身没有多少气力了,双手也冰凉透骨,从我的手里汲取热量……
但他粗糙的手皮紧贴着我的,那种渴望,那种难以言明,还有那种激烈而又低落的情感……不用眼睛就能看到。
似乎对他而言我很重要,而我害怕了。
我害怕见到这样的他。
我也很长时间不曾见过他了,是,这一两年他都躺在床上,除此之外就是去各地的医院东奔西走,我以为我们的情感随着时间流逝,也像很多情感一样,隔着一堵不高,却也阻隔我们的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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